English

想起S

特·赛音巴雅尔
2000-10-08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S是我中、小学时期的女同学。

1947年,也就是内蒙古自治区成立的那一年,我们翁干保乐歌艾里①办起了民办小学,我和S是同年级,都是一年级,那年我9岁,S11岁,比我大两岁。大家都知道,处于那段年龄的男孩和女孩是走不到一起的,虽然上课时在一个教室里听课,但一下课就分道扬镳,男生在这边猛玩、瞎淘,女生在那边聚集在一起,叽叽喳喳,嘻嘻哈哈,我真不知道她们哪来那么多说不完的话,笑不完的事。据说,有一次她们还相互问起将来长大以后嫁给谁,当谁的媳妇。其他女同学都没有表态,惟独S表了态,她说,长大以后嫁给巴雅尔,做巴雅尔的媳妇。我听到这个事后,骂她,“不要脸,真不知道羞耻。”虽然我这么骂她,但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。因为S在我班女生中学习成绩最好,性格也开朗,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。

那年冬天很冷,一连下了几场大雪,西北风卷着雪花一会儿飞上天,一会儿飘下地,不分白天黑夜地呼啸着、咆哮着。但我们的教室里是暖融融的。一天早晨,胡合巴拉斯老师对我们说:“昨天,从苏木②来了个通知,明天在苏木所在地召开全苏木儿童团团长会议,研究部署少年儿童如何参加今冬明春开展的划成分、斗地主、分田地的土地改革运动的问题。我与艾力达③研究决定,派我们民办小学儿童团团长巴雅尔去参加会议,今天中午就走,白云泰老爷爷赶勒勒车送去。对此,同学们如果没有不同意见,大家就鼓掌通过并欢送我们的儿童团团长巴雅尔同学去参加会议。”

大家立即鼓起掌来。

这时,有位同学问我:“外边这么冷,你穿的棉袄这么单薄,不冷吗?”

我说:“不冷。”

“天这么冷,怎么不冷?”S站起来,边说着边走到我跟前,脱下自己的新皮袄,“穿我的皮袄走吧,你把棉袄脱下来,我穿着回家。”

胡合巴拉斯当即表扬了S的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。

那天,我穿着S的新皮袄,坐着白云泰老爷爷的勒勒车,顶着寒风,冒着风雪,去苏木所在地参加全苏木儿童团团长会议,路上一点也没冷。这时,我对S不仅产生了感激之情,而且觉得她善良、热情、纯朴、直爽,我骂她是不对的,我应当向她学习,学习她的优良品德。

我开完会回来的时候,从苏木供销社买了两个笔记本和两支铅笔,送给S,表达我对她的感激之情。

“团长送我东西,我不接收行吗?”S收下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,然后又说:“那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,你自己用吧,我们分着用吧。”

S就是这么一个爽朗的人。

我考中学那年,S因为有病休学一年,没有考上,但第二年考上了,而且考的还是我所读书的那所中学。秋季开学时,我叔父和她阿爸赶着勒勒车,送我们上学。从翁干保乐歌艾里到乌兰浩特市有一百多里,路上必须住一宿。为了喂牛,我们没住路旁的大车店,而在野外过夜。所以,卸完车,把牛放后,在野外点起篝火,开始煮茶、做饭。这时,我叔父发现牛走远了,就对我说:“巴雅尔,快去把牛赶回来!”

S的阿爸对女儿说:“你也陪巴雅尔去吧,若不然他一个人会害怕的。”

我们俩赶牛去了。记得那天晚上很美,很迷人。天上虽然星星不多,也不太闪烁,但月亮圆圆的,亮晶晶的,向大地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的光芒。在这弥漫着泥土的湿味和花草的芳香的草原上,我们俩虽然并肩走着,心里也有很多话要说,但谁也没说一句话。那年我16岁,S18岁,用现代的话来说正是“花季雨季”,不过,我们都觉得今晚的夜色很寂静很醉人,只有我们俩赶牛的“咴”、“咴”的喊叫声。

S在初中二年级时,因她母亲病故,家里弟妹无人照顾,只好退学回乡,当了代课老师。

我初中三年毕业时,因学习成绩全优,被破格保送到内蒙古师范大学蒙古语言文学系读书深造。

我赴呼和浩特市上大学的头一天,因上街买东西回校很晚,传达室的王老师告诉我,“你的同乡、原初二甲班的S和一个名叫M的漂亮姑娘看你来了,她们等了半天,你不回来,她们只好走了,说今晚上火车,必须回去,因为明天上午她们俩都有课,不能再等。”

我问王老师:“她们留话没有?”

“没有。”王老师说。

我看时间,北去的火车离开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,我在传达室放下东西就往车站方向跑。我跑到车站时,火车已经开动了。我望着向前“呼哧呼哧”唉声叹气飞驰而去的列车,只怪自己跑得太慢。

说心里话,我真想见见她们。

到呼和浩特市之后,由于学习太忙,我也没有给S写信,她也没有给我来信。后来,我听说,她结婚了;又听说,她生孩子时流血过多,死了。

前几年,我回家乡,见到一些小时候的同学、朋友,当然想起S,问起S,谈起S,因为她的活泼开朗的性格,助人为乐的精神,特别是她那真诚、善良、热情、纯朴、直爽的优良品德,给我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。

①艾里,蒙古语,即村

②苏木,蒙古语,即乡

③艾里达,蒙古语,即村长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